中国药店－北京：逆风而行，推陈出新

　　2023年是疫情放开后的第一年，北京药品零售市场还未从疫情打击中恢复，并没有迎来预期中的强复苏。

　　北京作为首都，拥有超强的经济实力和医疗资源，但它的药品零售市场发展却不及其他一线城市。究其原因，特殊的政策环境、城市和人口布局，造就了今天的北京市场。过去一年，北京药品零售市场并未迎来疫情防控放开后预期中的利好，反而继续深陷市场下行的泥沼，但同时，北京医改提速，个账改革、“双通道”政策纷纷落地，这是否为当地药品零售市场发展注入了新动力？

　　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？

　　2023年，北京拥有药店5,180家，其中新开药店242家，增长率为4.9%。2022年北京市仅新增22家药店，与之相比，过去一年北京药店数量增长速度明显提升。《中国药店》以疫情未发生时的2019年为统计基准期，计算了全国及各省级行政区域药店数量四年间的“复合增长率”。结果显示，仅有北京市的药店数量出现负增长。可见，5年期间，北京市场倒闭药店的数量多于新开药店的数量。（参见图表1）

　　北京药店的客流、客单价、毛利率等指标也整体下跌，并且，2023年北京店均日销售额为4,945元，相较2022年的5,015.7元有所下降。北京同仁堂商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、董事长王煜炜分析，2023年初，药店受疫情余波以及流感影响，居民用药、囤药需求依旧旺盛，拉动了全年销售，但第二季度之后，市场逐渐回归理性，加之居民整体消费降级影响，药品销售自然回落。

　　导致北京市零售药店生意“惨淡”的原因是多方面的，除疫情关联用药的囤积影响，还包括：实体药店的客流被新零售进一步蚕食；在与基层医疗机构的竞争中处于下风。

　　2023年，随着以叮当快药为首的新零售企业不断提升服务便捷性和专业性，加之北京市放开网售处方药，当地药品新零售份额得以进一步提升，越来越多的顾客选择线上购药。

　　北京优渥的医保政策有时反而会制约院外药店的发展。北京在职职工在医院消费达1,800元起付线后，便可在门诊、基层医疗单位刷统筹账户，而普通医保定点药店只能刷个人账户。更重要的是，北京某药店负责人认为：“北京很多社区医院的服务质量明显提升了，比如营业时间从之前的下午5点延长至8点，而且，在开设项目、基础设施、工作人员态度上，也改善很多。所以现在，无论在价格、便利性还是服务上，社区医院对患者的吸引力都更强。”

　　这种情况导致社区零售药店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，北京多家药店负责人表达了对社区药店未来的担忧：“社区药店越来越难做了，周边人口相对固定，没有新客流，原有客流还在不断流失。”北京永安堂医药连锁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王娟透露，“一些曾经做得比较好的社区店，最近也入不敷出，甚至有不少店因为租金、人员压力过大而倒闭。”此外，永安堂也在对自家一些社区店进行以降本为主的精细化运营管理。

　　北京市场的生意不好做，还体现为本市药店连锁率较低。2023年，北京药店连锁率仅为51.16%，较上年的50.38%上涨0.78%，增长速度位居全国第18位。

　　相比其他一线城市，北京的药店连锁率以及增长速度落后太多——上海市2023年连锁率为93.51%，较上年上涨1.42%；广东省连锁率为47.50%，比2022年高出2.03%。北京的药店连锁率以及连锁增长率甚至未达全国平均水准。“资本能进入北京市场，但进来就亏钱，大家都不愿意进。”王煜炜表示。在北京，无论是新开药店还是收购药店，对于资方来说，都是一件投入大收益小的事情，所以动力不足。

　　尽管如此，2023年北京仍有多家药店实现盈利，可见北京市场还存在诸多促进药店发展的因素。

　　仍有利好对冲

　　疫情后第一年，旅游业迎来爆发式增长，北京作为全国热度第一的旅游城市，在去年迎来了3.29亿游客，比疫情前的2019年（3.22亿人）还要多，这些游客帮助部分药店缓解了客流困境。

　　北京白塔寺药店依托自身区位和老字号优势，通过设计文创、开设咖啡厅等方式，将药店打造成“网红景点”。该药店负责人介绍，“2023年，虽然专门买药的顾客少了，但因咖啡厅、文创慕名而来的游客有所增加，并且有相当一部分游客转化为了药店顾客。”

　　永安堂也是北京老字号药店，有一半的门店开在王府井、雍和宫等热门景区，“去年的客流情况是很好的。”王娟表示。进店游客非常青睐北京特色品牌产品，如同仁堂的日化类产品，在游客中销量较高，此外，家庭药箱常备药，游客们也会顺手购买。值得一提的是，游客中不乏慢病群体，“由于北京没有慢病药品购买限制，他们还会购买很多心脑血管类的药物。”

　　2023年，中医药品类销售情况较好，有力地推动了药店业绩增长。北京同仁堂在年报中披露，公司营收增长主要由于中医药市场需求增加。王煜炜表示，“疫情后，大家对健康的认知和重视程度发生转变，调理、养生需求明显上升。”北京白塔寺药店相关负责人也有同感：“2023年中药饮片销售明显上涨，甚至很多年轻人也会来购买。”也有非中医特色的药店表示：“药食同源类产品，花茶、养生茶卖得很好。”并且，中医药特色服务，如针灸、推拿、中药熏蒸等，也在市场上获得了积极反响。

　　除此之外，北京个账改革对药店的利好影响也在2023年显现。虽说近五年来，北京医保定点药店数量在持续增长（参见图表2），但在个账改革之前，北京医保个人账户中的款项基本被消费者自行取出，“医保卡在定点药店几乎没有被使用过。”王娟说道。2022年9月，北京个账改革正式开始实施，给药店带来了较为明显的销售增长，“2022 年下半年开始，医保消费在整体销售中占比 10% ，2023年全年，这个占比提升到20%-30%，有的社区店可能增长更多，能达到40%。”

　　但是，相比统筹账户，个人账户的额度较小，长远来看，它无法有力扩张北京药品零售市场，更不必说普通药店在与社区医院竞争时优势不足，还有一部分个人账户份额仍消费在社区医院。

　　曾经，有业内人士预期北京个账改革将会给当地药品零售市场带来10%-20%的规模增长，但实际来看，2023年，北京市药品零售市场规模为93.5亿元（参见图表3），较上一年仅增长0.5亿元，增长速率为0.53%。

　　可以说，2023年个账改革的短期利好不足以支撑北京药店的长远发展。因此，北京多家药店仍在积极探索多元化经营与专业化转型之道，以谋求新增长。

　　另辟蹊径，开拓新模式

　　王煜炜介绍，结合北京市场特点，有三种发展模式比较好：首推院边店，以承接医院外流的处方；其次，是商务区中心店，这些区域行车密集，消费能力强；第三，便是与互联网相结合的线上线下一体店，利用新零售拉动增长。

　　同时，北京同仁堂在不断尝试更多样化的业务增长模式，除布局DTP药房、院边店、知嘛健康（养生健康茶饮）等，王煜炜透露，北京同仁堂还在探索主要面向游客以及儿童的店铺经营方式：“我们正在环球影城附近筹备新店铺。”

　　在外部市场环境不佳的情况下，北京药店正在不断创新与提升服务。王煜炜建议道：“不能把药店发展成纯买卖交易的场所，药店要增加品类、丰富业态，尤其是提供有别于其他家线上无法做到的体验式服务。”

　　此外，随着市场逐渐回暖，北京很多药店也在积极筹备新店，在新店选址上，大家倾向于选择近郊和新开发地区。除这些地段租金较低的原因外，还因为这些区域人口逐年增多，但基础医疗设施还未完善。并且，“近10年来，北京呈空心化的趋势，不仅人口在外迁，一些重要的企业、医疗系统，都逐渐搬到新开发区。”北京某药店负责人解释道。王娟也坦言，会更多考虑北京郊区、城乡结合地区的机会，也在用心布局北京市场之外的生意。

　　疫情期间，北京院边店、DTP药店展现出强大的抗风险能力和增长韧性，尤其在国谈、集采之后，一些药品被医院剔除出药房药品目录，这些药物只能在药店购买，给院边店带来了经营利好。更重要的是，2023年末，北京开始实施“双通道”政策，为一批DTP药房开通了医保统筹账户权限。因此，开院边店似乎成为北京的一个风向，有不少药店表示有意愿开设院边店。“成本很高，但是愿意一试。”北京某本地连锁负责人表示。此外，在2023年，一家经营较好的单体药店一口气在北京开了三家院边店，“主要是想做连锁，提升效益。在新店类型上，选择院边店，也是想吃到医院外流处方的蛋糕。”

　　那么，院边店真的是北京当地药店扩张、转型的优选吗？

　　“双通道”政策启幕，能否推动DTP药房发展？

　　2023年，在全国医药零售界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进门诊统筹政策时，北京才开始开展“双通道”定点药店工作。

　　去年10月，北京遴选协和医院、解放军总医院第一医学中心等18家医院与定点药店一对一结对，形成“双通道”试点，保证两者通过合作，能够满足所有国谈药品的供应（参见图表4）。其中，仁和药房网被选为“双通道”定点药店，并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四医学中心（解放军总医院第三〇四临床部、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）结对。但提及其影响，仁和药房网（北京）医药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远航坦言：“政策利好显现比较缓慢。”

　　“双通道”政策的影响程度主要受处方流转效率的制约。据报道，一家国大定点药店，在“双通道”政策放开后，平均每天仅承接到个位数的医院处方。“前段时间好几天只有一张处方。”该药店负责人表示。

　　在处方外流体系中，医院占据主导位置，基于不同医院的管理、药品配备情况不同，处方外流的需求和情况也不尽相同。如北京清华长庚医院就明确公示了会外流的药物——只有糖尿病用药二甲双胍恩格列净片（I）、青光眼用药布林左胺噻吗洛尔滴眼液两种，均进入国家医保目录，患者处方类型显示为“外购国谈”。

　　值得一提的是，北京对于处方以及医保基金的监管非常严格。在开通“双通道”之前，患者想要在院外购买处方药，需要获得适应证处方，并且只能自费和使用个人账户购买，甚至有些互联网医院开具的处方都不被认可。如今，定点药店只有获得医院专门的外购处方或“双通道”处方才能为顾客用统筹账户结算，“就算在‘双通道’药店，凭适应证处方也只能自费购药。”远航说。

　　总的来说，医院处方外流少，“双通道”生意也少之又少，所以目前政策没有给“双通道”定点药店带来明显利好。

　　处方流转平台建设和处方流转速率直接关乎医改效果，也对院边店、DTP药店的生意体量有极大影响。以往，北京市的处方外流平台都由第三方牵头进行，以利润为导向，囊括有合作意愿的医院与药店，在这些主体之间进行处方流转。

　　“一些单位会承接建设电子处方流转平台，尤其是专门针对某些疾病、某些药物，帮助医院与药店之间达成合作，如果有患者需要使用这些药物，医院便会直接转单到药店。”远航介绍。这种模式下，不同平台方的选择标准不一，规则也并不明确，更重要的是，这些外流药品基本以非国谈品种为主，患者用药需求不如国谈药品多。可以说，这些处方流转平台给药店带来的意义不大。

　　但对于在政府助推下，目前也很少有“双通道”处方流出的原因，远航认为：“本质上是患者用药需求的问题，我们首先要保证患者的治疗，按照患者的治疗需求来为他提供药品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如果医院药房的药物就能满足患者的用药需求，也就没必要再外流处方。”

　　也有业内人士认为，“虽然现在医院售药的利润不高，还有经营压力，但外流处方会对医院资金流转等造成负面影响，并且目前政策补偿机制并不到位，所以医院处方外流的意愿并不高。”

　　尽管目前北京“双通道”政策仍在实验阶段，且利好不明显，但市场总体对该政策非常有信心。“双通道”政策对于定点药店来说，会在客流方面展现出长期利好，远航解释道，“以往，药品一旦进入了医保目录，就相当于这部分生意与药店无缘了，会导致药店客流流失。”“双通道”政策则会缓解这一困境。

　　结合仁和药房网在外省布局DTP药房的经验，相比于其他地区，远航感受到，“北京对DTP药店、定点药店的要求要比其他地方高很多，落地速度也快很多。”从此次北京遴选“双通道”定点药店的实际标准来看，除了店面面积、专区设置、执业药师和药学人员数量、国谈品种销售数量等常规要求外，北京市还会审查执业药师在该药店的在岗年限、工作内容等。正因此，很多新开的院边店即便配备了足够的专业人员和设施，也没有入围“双通道”定点药店。

　　至于很多药店想要涉足院边店来改善经营，远航认为：“这其实很难做到。”同时，他还表示，“北京DTP市场并没有行业期待的，那么多的发展空间和机遇。如果没有更多的政策驱动，北京DTP药房的市场体量也不会有更多增长。”

　　首先，北京DTP市场份额有被削减的趋势。虽说，2023年，北京DTP药房的客流以及销售额等重要指标呈平缓增长态势，但远航表示，疫情开放后，曾预计有大批患者回流，会给DTP药房带来大笔生意，但这种情况全年都未出现。“这与全国DTP药房市场逐渐下沉有关。”远航表示。疫情期间，大批患者进京复诊受阻，为了不耽误治疗，让患者及时用药，这几年来，大批厂商开始与三线城市药店合作，提升了慢特病药物的可及性。例如老百姓、一心堂、益丰以及海王星辰等药房，在一些城市有着非常高的市占率，工业企业与这些大型连锁药店寻求合作，很快就能将产品下沉到患者身边。“很多相对较小的城市都有DTP药房了。因此，很多患者在病情稳定后，就定期自行去较近的药房买药。”

　　依托北京强大的医疗资源，当前北京院边店、DTP药房客流较为平稳，现在这些药房生意的增长点，主要来自首次来北京就诊的异地患者，以及通过提升专业性、谈判，争取和厂家拿到更多的新药、特药。“新品不能很快进入国谈、医院，且利润较高。此外，相比之前，现在药品窗口期从10年缩短至1年，也就是说患者1种药用药1年左右就有更换需求，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机会。”

　　想要稳抓上述机遇，需要付出极高的人力、物力、财力与时间，“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成。”远航表示，甚至会面临极高的亏本风险。“如果是普通药店，经营不善，有更多条路可以选，比如开一些新的理疗项目，承接一些O2O来勉强度日。但DTP药房没有办法做这些，他有严格的专业化规定。”也就是说，DTP药房、院边店的风险对冲选择非常少。

　　前述新开院边店的负责人在实践后也表示：“医院处方外流的生意真的很难吃到。”

　　不过，王娟还认为，北京院边店、DTP市场存在不同于其他市场的机遇。“北京医院周边也有很多居民、游客，即使没有医院患者客流，它的潜在客流也不少。所以北京院边店、DTP药房的经营就不一定完全围绕着医院去做。”对此，药店要在做好“店面管理、品种齐全、服务专业、人员到位”等基本功的基础上，开拓更多的增值性专业服务吸引顾客，如更长线的用药跟踪指导、身体检测等。“如果说能丰富这些服务项目，形成特色，也就有了吸客的资本。单纯靠医院处方外流，局限性太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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健康社区杂志封面

北京：逆风而行，推陈出新

【2024年05月上半月刊总第314期】【作者：贠尔茹】【阅读量：21910】【大 中 小】【打印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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